莲生

※OOC预警，请注意绕行。

 ——他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走丢了，就在原地等着，他回来找我。

                           《蓝莓之夜》（原句中是女‘她’）

时间快慢，差别不在于时间本身，而在于参照物的变化。对于骆闻舟来说，时间呈现出慢的状态时，参照物是‘都快一年了费渡还没回来’，而呈现出快的状态时，参照物是‘已经快一年了费渡还没回来’，字数只多了一个而已。

燕城早已入冬，骆一锅虽然从饥寒交迫中解脱了出来，但依然对这个随时可能向它发起攻击的铲屎官保持着高度警戒，在确定了骆闻舟不会从卧室出来给它找事后，骆一锅快速占领了沙发。

暖气房很暖和，骆闻舟又是个天然大火炉，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把自己裹成只大蝉蛹，多出来的被子非要团在怀里抱着，不然就睡不踏实，也不嫌热。他一边不停的把被子压实，一边捏着费渡留给他的纸条还有素描小画看。还记得从红包里拿出这幅画时，他乐不可支的傻笑。只是此时再看时却变了味道，骆闻舟终于发现当时心里那点不太对的感觉是因为什么了。

他不带切换的就窜进了费渡的视角，穿着警服的自己被一片盛开的向日葵簇拥着，轮廓分明的五官仿若雕刻而成，双眼呈现出非常清透的神韵，抿着嘴唇微微提着嘴角，方才那种雕刻感和他平日里的张扬就被齐齐敛迹，只把剥出来的柔情跃然纸上，同向日葵一起迎着阳光。

而看费渡时他又无切换地安好自己的眼珠子，费渡削瘦的侧面在他的视角中越发单薄，双手插兜的动作让胳膊贴着侧身，隐隐透露着一丝紧绷感，以仰视的角度和自己拉出了距离，阴影——全部笼罩在费渡身上！

骆闻舟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费渡眼中的他，竟是这样的！

“......你到底在哪儿？你怎么那么狠心.......费渡，我没那么好，你才是最好的。”

一张薄薄的纸片，32K大小，却让骆闻舟觉得重如千斤，压的他手打抖。他无法把画面上笼罩在费渡身上的阴影驱散，也无法把画里的费渡拉进怀中，同自己站在同等的高度。骆闻舟甚至觉得费渡那熟悉的气息也越来越弱，就像他被病痛折磨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弱。

身体那么差，他能受得了吗？治疗会不会出意外？在外面吃得惯吗？那些治疗过程、禁忌还有风险.......骆闻舟只是稍微一想就浑身发抖，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费渡没去治疗。

手机里最新的那张照片把时间定格在了他想跪刀片的那天，是费渡自拍地吃早点的照片。他想起费渡信息里说那天穿了棉袜子，还有回家看见冰箱里的小包子少了一小半，没有偷吃冰激凌，药茶都带走了..........趁着这点心思，骆闻舟忙对自己嘀咕了句，他会回来的，我再多等等。

他们这单位临近年跟前可不是一般的忙，因为之前牵扯几省的大案，市局联合好几个部门把燕城淘洗了一遍，今年稍微比往年消停点了，不过也不敢放松，人人都是24小时待命状态。按说作为维稳前锋部门的领导，看见下属兢兢业业应该高兴才对，可陆有良现在一见这‘鬼见愁’就感觉脏病要发作，下班忙把这长在市局的骆青松暴力移植了出去。

骆闻舟拖着逃犯落网的悲伤心情回来，发现骆一锅还是对他爱答不理，怨气和委屈一时间无从发作，只能嫁祸给这该死的春节要到了。为了得到今年的红包，他可是专门去买了个体重秤，结果这本该上称的‘费小猪’，大有逃离屠宰场的架势，不打算回来了。

金贵帅气的费大总裁正在骆大爷一团浆糊的脑子里变成只白胖白胖的小猪，忽然什么声音挽救了这场匪夷所思的物种变异。

骆闻舟忙把那诡异的脑子晃清醒，这才听清那声音：“费渡是个乖孩子。”

是个女人？骆闻舟心口狂跳，倏地睁大了眼睛，看见一个长发长裙的背影：“你是谁？你知道费渡在哪儿吗？”

“费渡是个乖孩子，不会乱跑的，他每周都会准时回家。”

“....你是.......”这个背影在他眼中越来越淡，越来越远，骆闻舟觉得像是一抹白云，“您见费渡了吗？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辛苦你了，费渡是个好孩子.......好孩子......”

“您能告诉我他在哪儿吗？他是好孩子，我知道，费渡是好孩子.....”

骆闻舟惶急地想要抓住她的手或者衣角，或者随便什么都可以，可除了两个声音交替、重叠着‘好孩子’三个字，他什么也没抓住，什么答案也没得到。就在他要朝着那一抹缥缈的白色狂奔时，忽然听见了钢琴声，是那首熟悉的英文歌，骆闻舟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整个人像是过电一样狠狠地抽搐了两下，把自己给抽醒了。

今年因为出任务他没能去看费渡的妈妈，完了又一直在养伤，等后来有时间了，花都买好了，他却不敢去了。

“对不起，”骆闻舟回了好一阵神才挪了挪身子，靠在床头上摸了根烟点上，“马上过年了，等几天我去看您。”

借着这点夜色的掩护，骆闻舟才敢把心尖剜开一点，让深藏的脆弱、无助、委屈、担心......挤出来，稍微地张牙舞爪那么一会。

“您那亲儿子咋那么狠心呢，我半条命都快让他折腾没了.........”抱怨完这句，骆闻舟像是累惨了一样，声气儿都虚了，“对不起，妈，我没照顾好费渡，我把他弄丢了。”

这个和他们隔着生死的母亲，在骆闻舟的记忆里留下的具象，只有案件资料里冰冷的照片。他只能通过费渡本人和费渡的描述，给他敬重的母亲增添温度和色彩。这个在死后多年才成为他妈妈的女人，以血为墨，用骨做刀给费渡镌刻生命的真谛，用14年的陪伴向费渡默读自由的含义，以惨烈的爱把费渡送往人间........

骆闻舟一阵嘲讽，自己有什么资格脆弱和委屈？

“也不多说两句，”他掐了烟，把自己裹回蝉蛹又开始捣鼓手机，“您倒是告诉我您给费渡读的是什么书啊，我文学水平是有限，可我识字啊，怎么到哪都是捡来的儿子，你们那心都怎么长的，偏成啥样了都。”

他这一倒腾，直接倒腾到了天亮。先是把费渡的朋友圈齐头齐尾刷了一遍，不是傻笑就是‘小王八蛋’、‘小崽子’......也不怕把人耳朵念叨熟了。骆一锅不知道这铲屎的抽什么风，不赶紧滚出来给它老人家上供，还在屋里叽叽歪歪起来了，遂在门上挠了两爪子。

“滚蛋，”他可是好久没发过朋友圈了，也不知是抽的哪阵风，边打字边哼歌，“你爹我在干大事。”

等长公主和陶然趁着上班路上的空余，看到骆闻舟干的大事，郎乔带着耳机才听了三四句，先就哭了一鼻子，点了个赞后想了好久才留言。

陶然先是一懵，担心这祖宗是不是神经不正常了，这是要做大餐了还是要去当鱼贩子？左右看了下人太多，他又没习惯揣耳机，于是放弃了播放骆闻舟发的歌，点开文字查找线索。

“因为蜂鸟对325-360纳米的紫外光敏感，所以它们能寻找到有紫外色谱的花朵。

一种来自加拿大的蜂鸟，每年冬天从落基山脉飞行数千公里抵达墨西哥越冬，等到了来年春天，它们再次千里迢迢地返回落基山的家，所有迁徙的蜂鸟从不会迷路。

旧金山的土著相信，是蜂鸟把火种带到了人间。

美洲阿兹特克的神话中，蜂鸟是太阳神，也是战争之神。

蜂鸟结束蛰伏状态，仅需1小时。”

他才想起来，年初的时候他给过骆闻舟和费渡两张自然博物馆的门票。他对这种鸟没什么了解，只知道是世界上最小的鸟，他无端想起了那年缩在他车里的费渡，也是小小的一团。

就这么几行字，陶然看湿了眼眶，也是想了好半天才留言。

多伦多的冬天和燕城可是差别太大了，光看那积雪厚度就让人直打哆嗦。

费渡从滑铁卢回来后怎么都觉得酒店不舒服，不到一礼拜就去租了房子，离诊所远了很多，每天乘公交车来去。穆尔知道后很高兴，但是当费渡向他一点点展示出他想找出的本质问题时，饶是穆尔见多识广也早有心理准备，还是狠狠地震惊了。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方法是不是正确？是费渡打消了他的担忧。

费渡握着他的手，正在做每日例行地告别：“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穆尔：“所以你胜利了，那现在呢？是为了什么而忍受？”

费渡弯起眼角：“穆尔先生，我非常诚挚地邀请您去我的家乡，看看我们中国的烟花，您一定会喜欢。”

穆尔：“哦，我见过，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真是世所罕见。”

费渡：“不，那只是影像，我说的是自己亲手燃放在天空的烟花。等您有机会去中国，我非常愿意效劳，带您看看我们那里拥挤的街头小巷，看看我们那的人是怎么燃放烟花的，您就明白‘人间烟火’是什么样了。”

被老大爷念叨的费渡这会不仅耳朵发烫，背心还在冒热汗。他脑袋上顶着滑雪帽，刚好把耳朵和侧脸包裹严实，整了个护目镜捆上外加口罩，几乎看不到多少脸皮。全副武装地在门口铲雪，光是指挥这一身行头都够他受了，更别说还得扛铲子，没两下他就杵着铲子，把嘴巴从口罩里薅出来大喘气。每到这时就有一对夫妻在一旁大笑，是他的房东。他们是本地人，很好相处，让费渡唯一遗憾的就是这家养了只狗，没有猫。

生活在加拿大特别是多伦多，冬季会全方位向你诠释中国谚语‘各扫门前雪’。不过这不是让你别多管闲事，而是真的要铲各自门前的积雪。如果不及时铲雪，就可能要挨罚款甚至吃官司。其实房东并不要求费渡和他们一起铲雪，他那点工作量实在算不上帮忙，把自己累的够呛不说还摔进过雪窝里，不过他很喜欢。

干完了活，费渡和房东一起用完晚饭就回自己屋了。他拿出马克笔把床头柜上的日历划掉了一格，每天做完这项工作，费渡的一天才算真正结束了。

费渡拿着日历看了一会，像是个参加马拉松运动员，那条红丝带就在眼前等着他撞线。一路的紧张、劳累、辛苦........不管名次好坏，他们在临近终点时都会充满喜悦和轻松。战胜别人的喜悦可以换来万众瞩目，而战胜自己的喜悦会根植于灵魂，陪伴我们度过跌宕的一生，那是只属于自己的勋章，无需他人敬仰与朝贺，只需自己悦纳。

“燕城下雪了吗？”费渡依然清瘦的脸颊被暖色的灯光覆盖，笑容一如他在病床上，骆闻舟和爸妈给他补年夜饭的那晚，温和又安宁。他怀里不知抱了团什么东西，看那动作一定不是活物，否则得给勒断气，“晚安，师兄。”

※出自伟大的尼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