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

娑婆无有清净地,自性清净便是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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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读群像计划】火柴天堂

—05:00—

 

※OOC预警、私设预警

※周怀瑾、陆嘉、陆裕



终审刚结束,周怀瑾一条腿还没迈出审判庭大门,电话先拨了出去,听到的却是‘用户已关机’。从庭审到复核、执行,陆嘉始终没有出现,人间蒸发似的,周怀瑾发的简讯,甚至终审视频也石沉大海,陆嘉连一个字都没回。这让周怀瑾几乎有种错觉,好像陆裕、卢国胜........都和陆嘉没有丝毫牵连,他只是个置身事外的陌生人。

这已经是卢国盛被宣判死刑后的第十一天,执行死刑后的第七天,陆嘉还是没有消息。乱七八糟的念头搅得周怀瑾头疼欲裂,杵着额头一个劲儿在屋里转圈,没一会,他突然抓起车钥匙,一脚油踩到了骆闻舟家。结果这俩狗男男不仅是大吃大喝,还见缝插针地撒狗粮!说什么有困难找警察,周怀瑾这回可是涨了好大见识,亲自见证了警察队长是如何弃百姓生命安全于不顾的。他都怀疑骆闻舟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不是用来对付犯罪分子,而是用来招呼他老板的,连人青菜叶子少吃了几片,他都能叨哔个数出来。

瞅着碗里的骨头汤,费渡嘴角微微提起,内心十分想造反,他一抬头刚巧就对上了骆闻舟的视线,只见那老大爷盯着他,气势汹汹地一瞪眼。费渡在心里‘哼’了一声,然后笑着拎起了汤勺。

费渡曾制定了个‘食物禁忌条例’,其中之一谓曰:不吃动物膝盖以下的部分。这条例是他专门用来‘气死骆闻舟’的,奈何这条例命不长,没几个月就阵亡了。后来骆闻舟受了大刺激,认定了二级风都能把他家宝贝吹出毛病,于是一边丧心病狂地剁骨头,一边理直气壮地颠倒黑白‘膝盖骨都没有,谁给你说这是膝盖以下的?’

而目睹全过程的费渡,自此踏上了一个月两顿猪腿骨汤的养生路。

周怀瑾心里烧着火,礼仪什么的暂且顾不上,他屁股刚沾椅子又站起来,冲着啃大骨棒地骆闻舟说:“家里一样东西都没少,连件衣服都没带,他能去哪儿?”

“你先坐下,”费渡冲着他一个手没挥到位,先掉头拎了张餐巾纸递给骆闻舟,好像刚才想造反的不是他一样,“油流到手腕了。”

周怀瑾:“......”

天杀的老板!

接着,费渡老神在在地说:“周大哥,你究竟是不放心,还是不相信他?”

在座统共三个人,数费渡和陆嘉认识时间最长,他们是雇佣关系,更是将后背留给对方的过命关系。单是费渡让陆嘉负责基金会这事就能知道,对于陆嘉的事,费渡不可能无动于衷,这一点周怀瑾从没怀疑过。但他看着费渡慵懒地靠着椅背,嘴角挂着点笑意,似乎不仅看穿了他,还觉得他的想法和行为颇为可笑。

周怀瑾一怔,不由得眉头拧的更紧了,是不相信吗?

“嗯,”骆闻舟忙里没闲也要插嘴,裹了一嘴油给予了肯定,“看来是不相信了。”

这俩一人一句把周怀瑾满腔的焦灼轰飞一半,刚腾出来的那半拉,又被他还没弄清楚的什么玩意儿给塞住了,卡的他声音都低了两度:“情绪失控不只发生在应激情况下,绝望也不只是在极度痛苦下才会产生,‘我苦故我在’,很多时候绷着人活下去的是痛苦,而不是希望。”

费渡:“你是关心则乱,老陆有分寸的。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了结,总得祭奠下。”

周怀瑾:“我去陆裕墓地那边问了,管理处说没人去扫墓。”

“要我说,祭奠这种行为,除了安慰活人自己外,有个屁用。”骆闻舟是真忙,骨头没啃完,他又要插话,“你见哪个躺土里的半夜爬出来吃坟头上的贡品的,一张百元大钞买一大摞连字都不能写的破纸,烧了就能当钱用?那我们这些苦逼警察不得比死人还穷,还活着干嘛,找虐嘛。”

和他男人斗嘴着实其乐无穷,费渡忙问他:“我们很穷吗?”

“咚”的一声,骆闻舟把汤碗往他面前一戳,说:“宝贝儿,你汤喝完了吗就插嘴。”

费渡:“......”

也不知道一直插嘴的是谁。

周怀瑾:“........”

怎么我好像不存在似的。

费渡懒得理那老大爷,歪着头说:“凡不知道神性与人性的区别的人,最容易拿人情去拟神,说神也具有人情,而那不知道情感的起源的人,附会的尤其厉害。”※

周怀瑾又是一怔,才要张嘴,就听骆闻舟嗤了一声:“说人话。”

“......”

天杀的刑警队长!

“祭奠,并不单指对亡故者的吊唁,也可以是对自己给予一个交代,”费渡无视了骆警官对于‘祭奠’的污蔑,淡淡地看过去,结果就见骆闻舟捏着根筷子,训练有素的边戳边嘬骨髓吃,吃相十分伤眼,他连忙调整了下朝向,“两物之间即使有互通点,也是不能借彼此而被认识的,更不能互为理解。人也一样,感同身受本身就是一个骗局。”

大理石餐桌发出一声走调的响动,周怀瑾握着骨瓷茶杯的手,骨节微微泛白。他近乎惶急地灌了口水,把这话在心里翻来倒去,承认费渡说的对,声音近乎有些颓丧:“人都被‘感同身受’所蛊惑和诱骗,甚至甘之如饴,继而生出了“我真的理解你”的优越感,很难正视以己度人的邪恶,这......本就很伤人。”

费渡嘴角一弯,不置可否。

 

周怀瑾和这鬼见愁可能是犯克,他这边一脑袋的麻团还没捋出个线头,那边骆闻舟可是嘬完了骨髓,他把大骨棒往垃圾桶一扔,牙疼似地吱了声:“你们要把这点破事上升到哲学层面吗?”

人都失踪了,还叫这点儿破事?这警察也是可以的。

周怀瑾浆糊似的脑仁直发疼,不是很想和他说话,闷声道:“行,那我先回家。”

骆闻舟也没打算留人,扬声道:“放心吧,那胖子不会自杀,也不会杀人的,不然卢国盛早死在生态园了。”

“具体位置你再打听下,我也是听老陆提过一句。”费渡送人出门,发了个地址给周怀瑾,又不由自主地看了骆闻舟一眼,略带嘲讽地说,“秘密一旦过了时效就不具有任何价值了,它的拥有者也认为无事不可对人言,但真要诉诸言语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无从说起。”

周怀瑾心口又是一抽,回头说:“谢谢。”

闻言,骆闻舟一愣,深深地看了费渡一眼。

周怀瑾没急着去找人,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双掌交叠地撑着额头。秋雨啪嗒啪嗒地打在窗户上,穿过玻璃撞了进来,像是在他心头叩问。每个人都难逃死亡,自己或者他人的,但并非每个人都有直面亲人死亡的机会。经历、环境、亲疏程度、事件差别等太多因素都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着最终结果。

他想起怀信出事的时候,毫无预兆的一瞬间,疼痛骤然从他的视觉炸裂,汹涌奔腾地扑将过来,没有分毫余地供他喘息,更没有时间让他沉湎,连弟弟的抢救后续事宜,都是费渡帮忙料理的。他直视死亡,也直视凶手......而那之后他有足够的条件,与弟弟做一场或长或短的告别,也有足够的时间,以他想要的任何形式,将弟弟妥帖安葬。所有这一切,都成功转嫁了他的痛苦与仇恨。

任何事物的质变,都需要时间这个最基本的条件,而凶手的瞬间丧命,让他的情绪质变几率降到了最低,更为他提供了一个宣泄口。而对于受害方而言,这些良性的条件陆嘉都不曾拥有,唯独质变的条件,老天爷竟是好毫不吝啬地给足了他。

人们总是容易混淆事物产生的情状,误以为表象概念相同的事物,其内在形式也是可以互为相同的。人们以自我拟神,就错误的以为神性与人性相同,于是盲目崇拜,寄希望于虚妄之上,却忘记了探究本质。就像他以表象相同的死亡概念,拟化了自己与陆嘉所经历的‘死亡’,而混淆了各自内心的形式,但探究其本质,是绝然不同的。

至此,周怀瑾才惊觉,自己不过是以己度人地认为,陆嘉应该大哭大闹,应该因仇人丧命而尽情宣泄........却忽视了长时间的沉湎与压抑,早已让质变发生。

而以己度人,正是人类顽固的劣根性,更可怕的,是我们几乎意识不到善意理解与以己度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如同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善良的同情心即慈悲心,但二者的本质有着巨大差别。慈悲心的基础是众生平等,无二差别,是通体无缘,在无我的前提下生成的。而同情心以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产生,哪怕它是善意的,其本质也带着藐视与轻贱,它只是在某一个条件发射下,应对了自己的某种‘欲望’。你可以高呼‘我心存善意’,但哪怕只要有一丁点儿的高低差别对待,‘欲望’便随之生成。这东西你可能意识不到,也可能是潜意识的,但它必然存在,无论如何粉饰,本质都是丑陋的。

人一旦有了潜在的欲望,就会翘首以盼,就会在乎自己的结局和取舍,即使你不承认,这个本质都不以人的意志而改变。而在这其中,你究竟充当了什么?你是否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自以为是的“善意”所俘,从而将善变成了恶?

更让周怀瑾惊恐的,不是自己所充当的‘优越者’的身份,而是对于陆嘉未将他纳入自己的界限内,他居然是有些埋怨的。

怀信还能躺在自己的怀中,即使害怕、绝望......也有所凭依,可陆裕经历了那样的惨烈,那一刻毫无凭依,他有过怎样的恐惧,更无人能知。

这些年,陆嘉会反反复复的去探究这些吗?会在这反复的探究中愧疚不已吗?会不会把这些无处安放的仇恨与痛苦,都转嫁给自己?

想到此节,周怀瑾简直一秒都待不住,翻着地址就冲出门去。

那是燕城远郊的一处规划地,多年前住户就全部搬迁了,后来因为规划有变,没拆完的老房子也就扔了那。地方虽然有点远,但不难找,就是路不好走,又在下雨,刚拐下国道,他那散发着资本家气味的坐骑就整了一身稀泥,车牌给糊了半截。车是不敢再往前开了,四个轮子哼哧哼哧地爬了半天,到了块硬实点儿地,他赶紧把车搁下,好险没有趴窝。结果一下地,稀泥汤子连滚带爬的上了脚背,周怀瑾脸都绿了,好容易遇见了两个人,结果是俩一问三不知。

周怀瑾走的后脊背直冒汗,到了民房跟前,冲屋里喊了两声,没人答应,只能挨着个儿往过找,亏得房子不多。从院子里出来一拐就进了条小巷,斜上去的顶头半截柏油路还挺完整,东面院墙里是栋三层砖房,左右都有楼梯,每层八间房,一字排开,房门有开有关,阳台栅栏是钢管扶手,下边接着钢筋,焊了些几何图形做装饰,砖红色的漆斑斑驳驳地缀着。他又往上走了一截,从三楼一层一层往下看,刚准备离开,猛地瞅见左边楼梯旁的一楼房间窗户,有点人影?!玻璃上都是泥灰,天也快黑了,看不真切,那影子就一点大,像是人的脑袋顶。

“陆嘉?陆嘉,你在里边吗?”

这院子大门朝向国道,在巷子下边,周怀瑾等不及人答应,边喊边往回跑。大门也是钢管焊的,老粗一条铁链子上挂了把大铁锁,他三推两攘,一侧身就进了门,空间还挺宽裕,半点没挤着他。

房间窗户开着三指宽的缝,周怀瑾往里一瞅,大松了口气。秋后的天光比夏天短,天气也不好,屋里也没灯,光线昏暗,只有张床板不齐的板床,结果一推门,他登时炸了一身冷汗。

陆嘉穿了件短袖,歪着头,阖着眼,依着床板坐在地上,侧对着门,手机在他腿上,前几天就自动关机了,可扬声器里传出的声音,却没有因此而停止。

 

[.......犯罪情节特别恶劣,社会危害性极大,且毫无悔改之心......]

“对社会和环境的信任是安全感的基石。没有这个,你就只能在长期的应激状态里颠沛流离了。”


[......实属罪行极其严重,依法予以严惩,根据犯罪事实、犯罪性质、犯罪情节......]

“过不去,这事永远都过不去,就算抓住了凶手也一样。”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判决如下]

“每个人都会被外来的东西塑造,环境,际遇,喜欢的人,讨厌的人……”

 

[全体起立]

[判处被告人卢国盛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

甚至卢国盛这样让你恨不能把他扒皮抽筋的人。杀人犯会通过创伤,塑造你的一部分血肉,这是事实,不管你愿不愿意。”

冷肃庄严的宣判声与费渡的慵懒音调像是江河水,自不同方向奔涌而至,在传进陆嘉听觉的瞬间,杂糅成一片汪洋海。海水因风力和气压变化失去了原来的平衡位置,呼啸着往四周运动,风浪乍起,一浪叠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不过片刻已是浊浪惊涛,在他脆弱的听觉神经上摔的浪花飞溅。陆嘉不堪磨折,却像是掉进了黑洞,只能任其扭曲、拉扯,吱吱嘎嘎,是骨肉碎裂的声音,也可能是时空断裂的声音,他不能也不想去辨个分明。只任由它们凑成了望不到边界的陷落之地,仿佛未曾见过惊蛰的冻土,冻土之上,寸草不生,不知生为何者,死为何解。

他像是一尊毫无生气的石像,孤绝又孑孓地固守着这处陷落地,对周遭一切无知无觉。甚至连屋里多了个人,他都不曾察觉。

周怀瑾双腿打颤,几乎挪不动步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陆嘉的胸膛是有起伏的。他刚一松气,一把无名火登时从脚底烧到了头发丝,上前揪住陆嘉的胳膊,强压着怒气:“你都要把我........”

陆嘉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目光像是找不到落脚点,在人脸上散乱地扫了过去。空茫的眼神兜头浇熄了周怀瑾的怒火,他陡然间卡壳了,忙松了手上的力道,却见陆嘉眼皮一垂,又没了生气。

周怀瑾从背包里取了件外套给人披上,是他专门带的,陆嘉还是没反应,他也没再说话,往地上一坐,就这么陪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黑透了,陆嘉突然动了一下,周怀瑾忙探头去看,黑咕隆咚的也看不见,好像是在床下边摸什么东西。

“找东西吗?我拿手机给你照着,”周怀瑾起身边掏手机边问,光照亮起的瞬间,陆嘉猛地一抖,他吓了一跳,忙去拽人的手:“怎么了?伤着了吗?我看.......”

就在这一瞬间,周怀瑾的声音像是骤然翻滚的风云,挟着煞白的光亮轰然劈下,在陆嘉那拳头大的心脏上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仿佛山河崩塌,嶙峋碎石碾过他的皮肉筋骨,顿时赤血横流。似乎五感都受到了重创,一直在他耳边呼啸盘旋的声音开始变的模糊,视线也变得不清楚.........陆嘉觉得窒息,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强烈的窒息感又让他发不出声音,他垂眼看着自己被人拉着的胳膊.......

和很多年前的那天一样,哥哥......也是这样拉着他的。

男孩子都有个英雄梦,少年陆嘉也不例外,觉得再没有比特种兵更牛逼的人了,一腔热血的要去当兵,却遭到了陆裕的反对。那正是他叛逆期最厉害的时候,并不能理解年长的哥哥只盼他能吃碗轻松饭的愿望。为此,兄弟俩闹的很不愉快,最终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陆裕当时的收入不算低,但跑车不仅辛苦,在家待的时间也少,弟弟离家出走的两天后才知道,他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怎么也找不见人,差点没急疯了。就在去派出所报警的路上,陆裕突然想起以前和父母住的老房子,火急火燎地赶到这三层小楼,天都擦黑了,陆嘉果然躲在这里。

其实陆嘉没在这里生活过一天,还是陆裕带他来过。那是他五年级的暑假,陆裕难得能休息几天,想带弟弟出去玩。虽然他收入可观,但那些钱是要用来给弟弟保驾护航的,不能乱花,自然不能像别人家那样到处旅游。于是兄弟俩就在燕城玩了一圈,陆裕带着他回来时,楼上还住了几户人,不像现在这般荒凉。

等陆裕怒火中烧地找到弟弟,结果一见人就只顾着心疼,半点脾气都没了。

陆嘉一直记得当时哥哥推开房门时,他就和现在一样,靠着破板床坐在地上,捡了截寸长的蜡烛捏着玩儿,见了哥哥也不理,直不楞登地盯着蜡烛赌气。给他吃的喝的一概不接,陆裕那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抬手就去拽人,陆嘉一甩胳膊,手背撞在了床板上,木头茬子直接扎进了肉里。

“怎么了?伤着了吗?”陆裕忙蹲下来看他,“我看看伤哪儿了?”

陆嘉不让他看,就这么干耗着,硬是耗到了天黑透。陆裕把他手里的蜡烛抢了过来,在窗台上摸了半盒火柴,结果等把蜡烛点燃,那火柴棍就剩下两根了。

陆嘉憋了老半天,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说话还是气鼓气涨的:“你来找我干吗?”

陆裕拉过他的手看伤,说:“我来带你回家。”

陆嘉不自在地歪了下头,手欠的去捏火苗,被陆裕一巴掌拍开,塞了个面包给他:“给,吃东西。”

少年人哪里挨得住饿,先前死要面子,这会也不管了,拆着包装袋看了哥哥一眼:“你哪找的火柴?我怎么没找到?”

陆裕:“以前这老停电,这些都得备着,后来去了城里也备着,到你上小学了才换成打火机。”

陆嘉鄙视道:“你不抽烟,备着火干嘛?城里又不经常停电,还有应急灯。”

陆裕:“你小时候怕黑,不停电也有烧保险丝的时候,再说万一应急灯坏了呢?你不得哭一夜。”

“.......”

陆嘉脸皮发烫,咬牙切齿的把面包吞了。

回去的路上,石头子被陆嘉一脚一颗升了天,嘟囔道:“男孩子当兵有什么不好,要是爸妈在,也不让我当兵吗?”

陆裕无声地叹了口气,把他拽到面前说:“要是爸妈还在,他们不让你去当兵,我会帮你的。”

之后,陆嘉虽然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却再也没和哥哥闹过。

 

周怀瑾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怀疑他没听清楚,就着蹲着的姿势挪近了些,又问了一遍:“怎么了?伤着了吗?”

这声音倏然与陆裕的声音重叠,陡然在陆嘉成灰的心头“咯噔”一下响起。他缓缓抬起头,睁眼盯着周怀瑾,仿若寻找神祗的信徒,历经无数深岁,跋山涉水,终于从万千人潮中认出了那神龛上的身影。紧接着,一道精光恍如有形,从陆嘉双瞳孔刷然迸出,沉沉地笼在了周怀瑾身上。

长久盼望的凭依与惦念轰然落地,陆嘉顿时眼眶通红,他寻着镂刻于心脏上的旧途,声音又哑又涩地重复着当年的话:“你......你来找我干吗?”

“带你回家,”周怀瑾一手拿着手机照亮,一手拉着陆嘉的胳膊查看,确认没有伤着才放心,“天凉了,你也没带衣服。”

‘哥哥也这样说过。’这念头甫一冒头,陆嘉冰冷的胸口隐隐升起了一丝暖流,他沉沉地吐了口气,像是吐出了心里那口陈年腐烂地残渣,继而握紧了拳头。

周怀瑾噙着点笑意,握着他的手问:“拿的什么?”

“.....蜡烛。”

话刚说完,陆嘉已是泣不成声。

秋雨渐消,晨光微熹,俩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蹚着稀泥。说也奇怪,来的时候周怀瑾觉得这都快赶上红军长征过草地了,又难走是又到不了头。可这会俩人拉着手,不是你拽我就是我拖你,该是比先前要难走的,可他总觉得这路变的硬实了起来,连泥汤子都不怎么裹脚了。

陆嘉正专心蹚泥,怕这少爷一个没看清栽坑里去,忽然听见一声极轻的笑声,他莫名其妙地看了周怀瑾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以前带怀信玩个泥巴,还得花钱,”周怀瑾一个趔趄,连忙扒着陆嘉半截身子,“哎哎哎......慢点。”

“.........”可见好事不灵坏事灵,念叨不得,陆嘉简直无语,干脆把人半抗了起来,声音好还是有些发涩,“过几天去看他。”

“好,先去看哥,下午去看怀信。”

俩人取了车,不急不慌地回城,周怀瑾什么都没问,陆嘉倒是和他说了几句。到家天已经大亮,俩人一进屋就杵在玄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怔了好一阵,陆嘉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衣服约莫是不用要了。

收拾停当,陆嘉刚一挨床,那些纠缠不休的空茫与倦怠奇迹般的开始退散,他几乎瞬间就睡死了过去。周怀瑾把一小节蜡烛放在了床头柜上,搂着人无声地道了句‘早安’。

 

后记

   半个月后,中秋佳节,一处墓碑前,两个男子静静地站着,正是陆嘉和周怀瑾。小小的黑白照片上,陆裕还是当年的模样,陆嘉却莫名觉得哥哥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阴郁,变得温和了许多,像是那年听他说去考大学时,眼睛里装满了笑意。他们和长眠地下的哥哥和弟弟互道节日问候,然后回身,大步流星地穿过了松林夹道,笔直的水泥路上铺了一层秋日暖阳,风声沙沙,却不见寒凉。

他们没有约人一起过节,在家做了顿不怎么复杂的晚饭。周怀瑾把洗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又去弄了些坚果,最后端了盘月饼出来。等陆嘉洗完澡出来,蓦然一愣,客厅的灯没开!

“嚓”

一根火柴燃了起来,接着茶几上的蜡烛亮了,暖黄的烛光摇曳着散开,驱走一室暗淡,像是人们理想中天堂的模样,温和安稳。窗外无风无雨,圆月高挂,蜡烛迸开了一簇烛花,极小,也极美,紧接着火光越发亮了些,让人想起黑夜里的路灯,照亮着归家的路。

周怀瑾笑着递给他一个信封,里边是张门禁卡。

陆嘉:“你又搞什么?”

周怀瑾:“你肯定喜欢。”

第二天,骆闻舟准点下班,他的专属司机已经等在市局大门口。俩人凑一对,资产阶级的腐朽味道扑面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要去参加什么隆重的晚宴。

骆闻舟屁股一挨座椅,先对着后视镜理了理头毛,冲着司机吹了声流氓哨:“又被哥帅晕了?”

“......”费渡嘴角抽搐,此人脸皮厚的当真是无人能及,“是啊,所以我该把车开到对面去?”

骆闻舟正气凛然地拒绝了六星服务:“那不行,专门折腾了身行头,饭还没蹭到呢。”

陆嘉带着俩人参观健身房,骆闻舟还亲自示范了一遍。费渡瞅着他那样,十分后悔给周怀瑾划拉了这地方,就在他公司楼下,距离太近了。果不其然,吃饭的时候,骆碎嘴非让陆嘉给这嘎嘣脆的总裁量身打造一套健身计划。

费渡顿觉食不知味,忙岔开话题:“你给老陆的贺礼呢?”

骆闻舟一指费渡,理直气壮道:“你没准备?”

蹭饭蹭的真霸气。


※来自斯宾诺莎《伦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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