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

将军兴X二月红

 

—— 折秋雨

 

白日里昏睡的久，夜里睡不踏实。醒来时，淅淅沥沥落起了雨，屋檐水懒懒地打在窗棂上，隔一会才啪嗒响一声。烛火崩了个灯花，晃了下眼睛。狗花没爬在榻边睡，我高兴。头个夜里唱完曲儿我就睡了，可狗花折腾了一宿。这两日狗花又惊又累，估摸是忘了在榻边备水了，可我好渴想喝水。突然大惊，这不是家里…狗花睡哪儿了？她去哪了.....掀起被子，靸了鞋我就往出跑。不敢动静太大，更不敢喊，也没个趁手的东西，又急又怕。我想，要先把狗花抢回来，万一打起来她可挨不了几下。一把拽开门，夹风带雨地扑了进来，我浑身一个哆嗦，这鬼天气忽然就这么冷！一脚出去，我的娘啊，踩了冰刀子一样。低头才见只穿了一只鞋。不管了，得赶紧找到狗花，也不知往哪找，顺着廊跑，廊下没一处干的，明明才入秋，却感觉雨水都结冰了。也不知是天太黑太冷还是怎的，越来越害怕。从前不管出啥事，我俩都不怕，可现下狗花丢了啊。这荒山野岭的，还遇见几个外乡男子......

“啊！！谁啊？！放开我.....”

“是我，别害怕。”

忽的身子凌空而起，半条命都给吓没了。胡乱抓了把东西，回神一看是别人的衣服，张艺兴的衣服！一股暖意袭来，我不自主地往他怀里靠了靠，还是抖个不停。暖和点好像也没方才那么害怕了，只是…只是这个姿势……太难为情了，一个男人被打横抱着，算怎么个事儿？？

他似乎懂了，道：“鞋子不穿，衣服不披，病要重了。”

我吸吸鼻子：“鞋子掉了，衣服忘了。”不等他开口，我急道：“狗花呢？你见狗花没？她在哪儿？你知不知道她是自己走的还是被…”

他把我往怀里紧了紧，皱着眉头低声打断我：“进屋再讲话！她在隔壁休息，不用担心。”

我往地上蹦，没蹦下来，道：“谢谢啊，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他不看我，抱着我径直往卧房去，道：“地上凉，送你回房。”

我急道：“我不回房，我要去看狗花。”

说话就到了卧房，他扯起被子给我裹成个粽子，道：“她睡的晚，别去搅扰了，天亮就见着了。”

我没看他，只顾着扯被子往起来爬。突然，他双手撑在我两侧，被子压的死死的，我居然不能动弹了。

瞪着他怒道：“你放开，我要去找狗花！”

他居然也瞪我，道：“给你说她睡了，没听见？躺好睡觉，不许出去。”

我懵了下，不得了啊，这么厉害！！那就别怪爷下狠手了，不对，狠脚！

我怒道：“张艺兴，你放不放开？”

说话就抬脚踹出被子，心想，这下可让路了吧！可却踹了个空，他除了眉头拧紧了些，一只腿稳稳跪在了榻边。捏着我脚腕两下塞进被子，我都没瞅清楚。只觉得脚腕好疼，气的我脑仁也疼。霎时，我一阵惊恐，这身手了得！！要是他骗我，狗花咋办啊？她不会打架，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他们把狗花怎么了？要是狗花见不到我，哭了咋办......只想赶紧把这混蛋弄一边去。

登时胡乱甩开被子，两脚乱踢，骂道：“你个混蛋，滚开！要是狗花有个好歹，我杀了你扔江里喂鱼。”

榻上一片狼藉，他被吓的退了两步。我眼疾手快，跳下榻飞快跑出去。到了隔壁屋子外面喊了两声，狗花没应了，我怕极了，鼻子一阵发酸。

“不在这里，在那边。”

又是他！！我气的要死，快成点着的炮仗了。一把推开他，又往左边跑，道：“狗花，你在屋里吗？”

.....

“狗花，是我，你睡了吗？你在屋里的话，应一声。”

狗花：“嗯...我睡着了，你等会，我穿衣服。”

我长舒了口气，道：“你快睡，我就看看你在屋里没有，别起来了。”

狗花：“身子不好吗？我这就出来。”

我道：“没有，你别出来了。我起来喝水过来看看你，你快睡，我回去睡了。别起来哦，不然回去顶盆。”

这会是真冷了，感觉掉冰窖里了，身子抖的像筛糠。转身，张艺兴不吭不响地站在我背后，大半夜想吓死人啊！

他道：“看过了，安心了？可以回去了吧？”

声音冷的和这天儿一样，我好像被他唬住了，愣愣地点点头。这才看见他拎了件披风，往我身上一裹，又把我打横抱着回屋。我抬眼瞄他，脸色难看的要死，眉毛拧成一团。说真的，我有点怕，他这身功夫十个我也打不过。连那几个下人都衣着华贵，随行都有大夫，下人说话都不敢看着他们。万一是个当大官的，那可就捅了天了.....方才被我又骂又打的，万一把我和狗花喂了鱼可咋办？我有点后悔了。

还没想完就又回榻上了，这下可不敢惹他了。抱着被子把自己裹好靠在榻上，也不敢去看他。半晌，他站那动也不动，莫不是在想怎么收拾我？突然，外面有人来，听声音还不是一个人。我想，完了完了，这回死定了，夜黑风高杀人夜啊.....虽然很想爹娘，可我还不想死呢。我还没带狗花去京城玩儿呢，求求他？

正想着怎么开口，他突然道：“进来。”

我一惊：“干...干嘛？”

他却是对外面人说的，进来的是大夫。我有点头皮发麻，脑子缠住了，紧紧抱着被子盯着他们。

大夫道：“请小公子往榻边躺躺。”

原来是要给我诊脉，可张艺兴满脸黑气，锅底一样。我瞅他一眼，赶紧转过去，伸着胳膊道：“这...这样成不？”

大夫脸上一阵古怪，转身对着张艺兴，腰弯的更低了。还没开口，那混蛋过来一把把我拽到榻边，对着大夫抬抬下巴。

大夫：“是。”

胳膊被他按的生疼，可我不敢动，先熬到天亮再说。等那大夫完事，说了些啥我也没听，只想着天亮带着狗花逃命。不一会儿，一女子端着碗进来；随后又来了一个，端了盆热水过来，直直跪在榻边。这一晚上我快吓疯了，刚准备让她起来，那混蛋又说话了，老抢我话儿干嘛！！

他道：“退下吧。”

那女子道：“大....”

张艺兴声音肃冷了几分：“都退下！”

俩人忙应了一声，几个人速速退了出去。铁定是个当官的，而且官还不小！这下直接等死好了！狗花啊，咱俩连个全尸都没了.....我想求求他让狗花走，狗花没骂他也没踢他的。万一死人真要用钱，狗花还能给我烧纸钱呢。他往榻边越近了，可还是不说话，这要怎么搭腔啊？

他道：“下来泡脚。”

我道：“啥？”

他道：“光着脚跑出去，下来烫烫脚。”

我应了一声，盯着他没动。他好像叹了口气，抓着我的脚往下扯，比刚才轻多了，不疼，脚上瞬间暖暖的。看着他发髻光洁整齐，蹲下去把我脚按在盆里，估摸着是怕我踢他一身水。

我怯怯道：“你能不能放狗花走？”

他也没抬头：“什么？”

我壮起胆道：“狗花没得罪你，你放了她。要杀要剐，我都随你。”

他起身道：“都随我？”

我重重地点头道：“嗯！”

他摇摇头，端着碗道：“把姜汤喝了。”

见我没反应，他先喝了一口，把碗递过来道：“没毒，不想病重就赶紧喝了。”

我不是怕他下毒，死就死吧，可他还没答应放狗花呢。被他盯着，只觉得后脊背发凉，头发都炸起来了。

赶紧接过碗一口喝的干干净净，急道：“我知道你是当大官的，我冒犯了你，随你怎么处置。可求求你放了狗花好不好？要抄家的话，可不可以给狗花留点银子，她一个姑娘家.....”

他取走碗，背过身打断我道：“你见谁杀人前还给人洗脚喝姜汤的？我说要杀你们了吗？还抄家，话本子看多了吧。”

都是给吓得，我这才定神想了想，可还是后怕，想着天亮赶紧回吧。躺在榻上装睡，听他出了卧房，我又竖着耳朵听了一阵，没啥动静。爬起来穿好衣服，又拿被子裹好，盯着窗户等天亮，差点睡着了。终于，天色开始发亮，窗外灰蒙蒙的，雨也小了些，屋里很静，没人在。我赶紧起床穿好鞋子，蹑手蹑脚往出走。厅里烛火暗了许多，轻轻打开门，心里一阵高兴。

“你又要去哪？”

魂飞魄散！霎时我就腿肚子打颤，都忘了喊叫。一条腿还撂在门外，石像一样杵着。

又被抱了回去，他不看我，开口道：“你可真是不安分，病了也能这么折腾。”

我看了眼他下巴尖，赶紧低下头道：“那个....天亮了，我..我们该回去了。”

他道：“我很可怕吗？”

我道：“嗯，不..不是....”

他笑了，边给我盖被子边道：“躺好，再跑出去就不让你见狗花。”

我急道：“不行，你别....”

他又打断我，坐在榻边道：“安心养病，大夫医术很好。没人要杀你们，也没人抄你家。别再折腾了，身子得好好将养才是。”

我道：“谢谢你啊，一会狗花醒了我们就走，打扰了。”

他看看我道：“很着急吗？家人不放心？”

真是秋雨惹人愁，忽然心里闷闷的。

我道：“只有我和狗花，没有家人了，爹娘早就不在了。”

之后，我俩就再没说话，也不知啥时睡着的。恍惚听见他说：那就多住几日，身子好些了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