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

将军兴X二月红

 

—— 匿浅绿

 

不知狗花这会到哪儿了？哎，干嘛让她回去折腾啊！拿了银票跑就成了呗，自个儿其实也挺傻的。张艺兴也不知去哪儿了，半天不见人。按说他不在，我该安心才是，却莫名其妙有些失望？烦闷....满脑子浆糊地瞎想，直到那丫头端着药喊我才回神，日头都快落山了。我道了声谢，喝完药又继续发呆。这几日又惊又怕又受伤，好似崩了根弦儿，这会倒是一松，只觉着累人的很，爬在桌上睡着也不知道。

自遇见他，好像我每次醒来都在榻上。迷迷糊糊地觉得手困，原来包袱还抱在怀里。歪头一看，张艺兴坐在榻边凳子上，烛火印着他侧脸，长长的睫毛微翘，鼻梁高挺。执着书卷的手腕露着，毫无习武之人的蛮壮，也非羸弱。不知这人是怎么将养得这般精致又器宇轩昂的，如此看他，竟也安心落意。不知是何书卷他看的入迷，不曾觉察有人看他。我便壮起胆看了好半晌，把那为男子造的好词儿都给他身上描了一遍。刚想着开口打声招呼，我那不争气的肚子咕噜噜一阵响。

他立马转头看我，旋即笑了起来，道：“睡醒了还是饿醒了？”

我是饿了，可这也太丢面儿了，瞪了他一眼道：“我早醒了。”

他嘴角弯的越深了，放下书怪腔怪调道：“哦....又一直盯着我。”

对，压根不是问我。登时脑子轰隆隆响，瞪他也不是，辩解也不是，心里骂他是个混球。

我还没开口，他继续道：“大夫说高热都退了，怎么脸又红了。”

看他一脸坏笑，我气道：“混蛋，你才脸红，我...我是睡热了。”

他哈哈哈大笑：“脾气还挺大，起来用饭。”

我是想起来的，可他那样看我，心里一阵发窘，道：“不吃，我不饿。”

他道：“当真不吃？”

我有点丧气，这不吃待会还有的吃吗？狗花不在，没人给我做了啊！可都说了不吃，总不能反悔。

我把包袱往榻上一扔，翻身背对他：“都说了不吃，还有假的？！”

他二话不说扛起我就往出走，还顺手扯了披风。我一阵拳头砸他背上，骂他混球。到了厅里，那俩丫头脸色一阵白一阵红，速速退出去。他给我披披风，我也没不允，盯着屋顶不看他，单手撑着桌子玩手指。

他一把抓住我腕子：“都饿地啃指头了，还嘴硬。”

我猛地看他：“你才啃指头！！”

他假装没听见：“小孩家骗人可不好，会被打屁股的。”

我最恨谁说我小了，登时怒气冲天：“我不是小孩！！告诉你，我老早就当家了。”

他道：“二月红当家早不差，不过还是小孩，哈哈哈哈。”

我一惊，是没告诉他我叫啥啊，眼睛圆溜溜地看他：“你如何知道我名字的？”

他道：“这有何难？你可是名人。”

今年是不顺吗？出门没看黄历啊，这一趟走的，惹了多少事儿啊！我霎时脸色发白，不该让狗花一人回去的。就算他们现在没想拿我们怎样，可这当官变脸比变天都快，万一哪天不乐意，随便杀两个人解气，比踩死蚂蚁都容易。

他还捏住我的手：“哎，我究竟有多吓人？为何我的话你不信？”

才惊觉自己在发抖，我定定神道：“我就不是名人，你想打听也很容易吧。你们是京城来的吗？”

他不说话了，脸上一派肃杀。我心里‘咚’的一声，好似房子塌了，心想这下可真是捅了天。饶是我没去过京城，也知那地方随便扔块砖出去，砸中的不是皇宗也是朝中大员。想起爹爹临走前，叮嘱过出世行走不得莽撞，勿要生事.....这下好了，连累着狗花一起受苦。

良久，他道：“并非从京城来，到此游玩而已。我说过不会为难你们，你暂且信上一信，先吃饭吧。”

饭菜上桌，我竟没注意。倒是他的话听进去了，信吧，不然又如何呢？不杀我们就成，没钱大不了去唱戏。他们，自然是打京城来的，如此隐瞒身份，定是来头不小，往后还是少问的好。道了声谢谢，便认真用饭。

见他不动，我放下筷子道：“你不吃吗？”

他笑笑，乘了碗汤给我，道：“方才用过膳了，你睡的沉就没叫你，快吃吧。”

也不知怎的，总是一会怕他，一会又觉得这人真好。怕是戏文里写的太吓人了，于我而言，朝廷两个字实在是不能想的。我想问问他，为何要帮我？

可丫头端着盘糖醋鱼匆匆赶来，对着张艺兴道：“这是赏赐给小公子的。”

张艺兴愣了下，赶紧起身双手接过盘子，正待说什么。屋外一阵大笑：“哈哈哈哈，闲来无事，过来瞧瞧。晌午那鱼做的不错，想着让你也尝尝。”

正想说我不吃，就见张艺兴冷肃地盯着我，眼中全是警告。我莫名心头一紧，起身立在他身边，便是这个角度看去，那人侧身配饰上有一缕明黄穗子！！我料他们官位极高，却不曾想，竟是天子亲临。嘴里嚼都不敢嚼，登时双腿发软直往地上瘫，一把抓在了张艺兴腰封上。

他拉住我，盘子还端在另一只手上：“怎么了？不舒服？”

我稳住自己，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没有，没站稳。”

皇帝摆摆手道：“行了，别站着了，都坐下吃饭。”

张艺兴把鱼放在桌上，我见他要说什么，心里恐慌的厉害。赶紧把那鱼端过来，哪怕是毒药我也得好好咽下去，戳了一筷子直往嘴里送。

皇帝道：“味道如何？”

我吓一跳，嚼也不是，回话也不是，一口吞下去，忙道：“好，很好.....很好吃。”

什么味道？我完全不知道，低着头余光去看过去，张艺兴眉毛拧成一团，道：“这鱼刺多，当心些。”

说罢，便将鱼端自己面前了，对着皇帝道：“公子赏赐的，想来味道非常，容我也尝尝。”

皇帝：“哈哈哈哈，晚膳不见你吃，我当你胃口不好。这会和病人抢食，丢不丢人。”

张艺兴挑了一小碟鱼肉给我，道：“在您面前怎会丢人。”

皇帝：“赶明让你天天吃，让你这嘴这么厉害。”

张艺兴吃完了一盘鱼，俩人说了啥，我是没听进去。只觉得后脊背中衣湿了半截，腿肚子不停打颤。终于撤了碗碟，皇帝居然坐着不走，这是要作甚？感觉屁股下全是钉子，实在坐不住。

皇帝突然对着我道：“身子如何了？怎的额上都是汗？”

我噌的一下站起来：“...热....热了.....”

俩人都被我吓了一跳，皇帝道：“热了？这天儿热吗？站着干嘛，坐下坐下，吓人一跳。”

不知是怎么熬到皇帝离开的，这下便是跑也跑不成了，谁知这屋子林子附近藏了多少高手。又不敢出去，只能进卧房爬榻上。张艺兴许久才回来，可我这下不仅不敢惹他，连话都不敢和他说了，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我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这怕是要灭族的吧。

他进屋瞧我，道：“刚吃完饭就睡觉当心又积食....为何又在发抖？”

我怯怯道：“没...没事...就是，就是有点冷。”

他俯身看了看我：“冷？方才不是说热吗？”摸摸我额头，又摸了摸：“没发热啊？很冷吗？”

我没敢应，点了点头。

他转身道：“来人。”

俩丫头呼啦啦进来，取了锦被给我盖了个严严实实，下巴都给埋被子里了。我闭着眼睛假装睡觉，他一直榻边坐着，应该又在看书，反正我没敢睁眼。没多久，中衣湿的透透的，裹着身子别提多难受。我想赶紧睡着，睡着就不难受了，熬过一天算一天吧。可越这样想，越是睡不着。我摆摆头把下巴蹭出被子，脖颈透进一丝凉意，长出了口气，却惊动了张艺兴，

他转头一看，边抬手边惊道：“出这么多汗？来人，去喊大夫。”

这大夫一看，我不得全露馅了，忙道：“不用大夫瞧的。”

张艺兴恍似没听见，不一会俩大夫急匆匆地赶过来，折腾一阵，道：“小公子无事，只是...只是捂着了.这天虽凉了，倒还用不着这么厚的被褥。”

一阵发窘，侧过身埋着头。听着几个人呼啦啦地走了，我仰头呼了口气，好死不活地把胳膊扔在被子外面。张艺兴立在那半晌也没动静，我也不想去猜了，这还有啥好猜的。命大的能躲过一劫，实在不走运，那就只能等死，死前就别折腾自己了。

一阵细细索索地声响，他道：“还装，起来。”

我道：“干嘛？”

他伸手扯被子：“把衣服换了。”

我一把揪住被子，他登时笑了：“还冷？要不要给你烧盆火？一会冷一会热的，捂不死你，赶紧起来。”

一下撑起来，我怒道：“你管我，我就一会冷一会热的，咋啦？”

他盯我，道：“换衣服，快点。”

我气道：“不换。”

他好像被我气到了，伸手抓我：“挺厉害的，不换是吧？”

我惊道：“哎哎，换换换，我自己换，你你..你出去.....”

终于出了卧房，还出了屋子关了门。我速速换了衣服，这也着实难受的很。

“公子，可换好了？”

吓我一跳：“换..换好了，怎么了？”

丫头道：“小的给公子换被褥。”

娘啊，这些人都打哪窜出来的，我忙道：“不用了，谢谢啊。”

丫头已经进屋，道：“惊扰公子休息了，张公子有吩咐，烦请公子先下榻一会。”

哎，也是苦命人，怕是不让换还不定又要闹出啥事。赶紧下榻，那丫头手脚麻利，不一会就收拾好了。

我试探道：“张艺兴去哪了？”

丫头弯着腰道：“回公子话儿，小的不知。公子早些休息吧，小的退下了。”

一阵不是滋味，这叫什么事儿？毕恭毕敬的，实在膈应。不知那些大官儿成日里被人这样伺候，当真舒坦吗？百无聊赖又爬上榻去，捞起那本书当是什么正经策论，一看居然是野史杂记。心里一阵好笑，原来也不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