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

娑婆无有清净地,自性清净便是佛



仅限LOF站内转载,请注明出处。

【LAY兴】箜篌引 第九章

将军兴X二月红

 

—— 寒生春

 

皇上久久不应,而我跪在君前早已神思不在。我甚喜苏绣,山水有远近之趣;楼阁具深邃之体;人物能瞻眺动情;花鸟报亲昵之态。水路一线,灵动而鲜活,较之湘绣的严谨豪放,偏于暗色水墨而言,更配得他穿。可竟连这样一件衣衫,我都不及为他备上一件。当真是他唱的‘二月花开染红霜’,红似火,红泣血。他喜红,我却撑不住一件红衣的分量为他送葬。我想告诉他,生时,守他!死后,去寻他!可便是我撑着穿上红衣,他也定是厌透了,半眼都不会分于我。箜篌,亲手烧于你;此处,定是长眠地;可狗花.......忽然,二胡弦起,我猛地转头望去,却是一扇紧闭的门。

皇上道:“好听吗?”

我道:“回皇上话,皇上说好听便好听,皇上说不悦,便不好听。”

皇上道:“朕当你真昏了头,要为了这么个戏子与朕为敌。”

我道:“皇上可取罪臣性命,却不能诛心。臣从无叛心,只为圣上杀敌。”

皇上道:“你不怨朕?不恨朕?”

他也曾这样与我讲话,如今才知,他有多无奈、无助、绝望与愤怒....真是天道好轮回,落在他身上的,转眼便到了自己身上,我却喜欢受着。

我道:“罪臣不敢。”

皇上道:“是不敢,却不是不怨不恨。”

我道:“圣上英明,臣怎会怨恨。杀敌平乱乃臣子本分,臣当恪守本分。”

皇上道:“也不急这一时,听完这曲。你起来说话。”

我道:“谢皇上,罪臣跪着回话便是。”

皇上怒道:“张艺兴,有完没完了?什么时候能改改你的脾气?气性这么大!!临死都不松口,你当朕傻吗?你那点心思瞒得住旁人,还想瞒住朕!滚起来!”

后来的一年端午,皇上起兴让狗花做河灯,忽然说到此事。又得知二月红成日里折腾,还与我争执,大打出手,皇上说我俩一个比一个倔。

皇上问他:“你这般脾气,不怕吃亏?”

二月红揪着我耳朵道:“皇上好好瞅瞅他,瞅见啥没?”

皇上一愣,道:“还真没瞅见啥?”

二月红大笑:“皇上龙目,咋能没瞅见啊,您是不说。”

皇上道:“那你说来听听。”

我痛的要死,趄着身子只喊疼,二月红不睬我,转头看我道:“皇上看他像不像个没开口的葫芦?有话不说,憋不死你!”

一阵哄笑!之后告诉二月红,无人时圣上顽笑叫我葫芦公子,他笑的在地上打滚。

待我从地上爬起来,一时半会回不了神,皇上好一番讥笑。原来,龙目惊诧,是那会我满面泪水,这可当真丢人。乱箭扎的像个刺猬,我也不曾这般狼狈过。不知何时二胡已止息,也不知他是否已安睡,我迫不及待想去探望,只是一来顾不得,再则也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差人端了盅暖胃汤服侍皇上用下,这才静下心讨论南疆之事。更鼓响过几次,灯油添了又添,皇上眉头紧蹙毫无睡意。饶是京中部署已久,而恪亲王提早动手,南疆寒风直逼关内,我不能随驾回京,心下不安。皇上倒安慰起我来,天子天命何惧宵小。一阵调笑,说是这各府小姐们可得伤心欲碎,御医们又得被折腾起来。闹我一个大红脸,赶忙回禀婚姻之事请圣上定夺,心下却是鼓捶。果然,圣上拽起拳头捏了四五家名号让我选,我满脑子都是二月红,搪塞说,待南疆归来,听圣上安排。

皇上摆摆手道:“朕去歇会,不用陪着了。你也要去南疆了,看看去吧。”

我道:“臣还是陪着皇上。”

皇上道:“这么久了,你不想见他?”

我突觉心口揉了把沙子,道:“臣....待南疆大定,臣回来了,再见吧。”

皇上看我道:“南疆必定,你也必须给朕活着回来。”

我道:“臣遵旨。”

刚走两步,皇上回身道:“你当真动了心思?朕当你只是玩玩的。”见我不答,皇上突然大笑道:“哈哈哈哈,你脸这么红干嘛!行了,去吧,朕看你也耐不住。你敢死在外面,朕把他抬去给你陪葬,哈哈哈哈哈......”

虽有些疲累,却是不困,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衫。在屋里坐了片刻,眼见天色泛白,当真是耐不住了。缓步廊下,风寒依旧,却闻得春日气息渐近。冬季过半,土中已有温热,只待阳春至,万物复苏。只是我已远在南疆,无法目睹湘州春景了。可因了他,二月,花开,一定极美的。忽觉寒冬不寒,我以血红祭山河,换他花红不染霜。

明明缓步而行,却已是到近处,心下又一阵好笑。屋内烛火未熄,也不知他已醒,还是狗花留了夜灯。步子忽的有些沉重,踌蹴不前了,在廊下撵着枚石子儿半晌,连它都厌我,咕噜噜滚到廊下没入草丛中去了。咳嗽声很轻,我猛地看去,只两声便没了。按说起早多少会有些响动,屋里却是半晌不闻丝毫声响。他又是一人坐在厅里吗?这些日子,他就这样披着寒霜,等着天明吗....

蓦地胸口憋闷,再是犹豫不得,两步上前轻轻叩门,无应答。门未上锁,厅里尚暖,想是狗花烧的炭火挺旺。隔着镂空木罩见他枕着胳膊睡着,发髻松松地绑着枚水青缁布,同色披风快要滑落下来。下巴掩进了毛领,只露了半边嘴巴出来。袖口蹭了些压住了,露着截腕子,手指微蜷在桌面似抚似点。还好,这桌子是梨花木的,若是石面的,得多凉。我轻轻托起披风还未给他盖好,他便醒了。本是朦朦目色,霎时变做两道寒光,我还来不及开口,他已跪在地上了。

“罪民不知大人屈驾来此,请大人赐罪。”

我伸手想扶他起身,而他俯身双掌着地,跪的更低了。我这才看清,他手指纤细了一圈,不足两月而已....

压抑着将他搂进怀里的冲动,我道:“起来说话,地上凉。”

他道:“谢大人,罪民跪着就好。”

知他并非要强才如此,我挪了两步蹲下道:“我想与你说会话儿,不要怕,先起来,可好?”

他始终未抬头看我,起身道:“谢大人。”

我道:“一直在厅里睡着吗?”

他只应了一字,我怕唐突了他,递过披风道:“披上吧,当心着凉。”

他弯腰一礼,道:“谢大人。”

我道:“我不是来问罪的,你....抬起头看着我说话。”

双手接过披风,他却抱在怀里。一丝冰凉,正是无意间碰到他手指了,饶是厅里暖意不减,手炉却在桌上放着,这一夜过来早已余温不在。我面色平静,心里却翻江倒海,不禁暗嘲,何时竟变的这般举棋不定了?说是待南疆归来再见,非我胆大欺君,实话而已。一来,他定不想见我,二来,若是我言语不当,又不得生还,平白惹人心烦。只是,若当真不得生还,这便是诀别了。我想见他,想细细看看他。依然肌肤胜雪,俊朗动人,而这千盼万盼的一眼,不是我想看的。他清瘦了许多,脸颊已失圆润俏皮,下巴似锥子,扎的我眼睛生疼。

后来,我多次问他,这段日子定是煎熬吧?他总笑着说,记不得了。我再问他可否怨我,他便揪着我耳朵,让我滚下榻去。于是,这段黯淡无光的苦涩,我终生未能浅唱一二。远在南疆时,我常想起他跪在我面前的样子,虽只刻钟不到,拉起的却仿似参商的距离。直到我大捷归来紧紧搂他入怀,再三确认怀里人是二月红时,这番懊悔和煎熬才有了消融的迹象。

看着他,半字未言,有何可问?锦衣玉食也不过是牢笼数月,换做旁人怕是早心神大乱,惶惶不可终日。而他,一派安之若素,毫无半点少年稚气与惊恐。只是看我的双目,清冷又疏离。他依了我,并未低头,如今我说什么,他都依言而行,可我不喜欢。突然就倦的厉害,心口像压了块石头,不由地抵住额头揉眉心。

突然,他道:“身子不适吗?”

那张原本毫无波澜的面孔,眉头微蹙,目色荡出一丝暖意。只瞬间,他又垂下眼眸,我当是自己生了癔症。

愣怔片刻,我道:“嗯,有些头疼。”

他道:“...罪民...为大人沏杯茶。”

心里那枝浅绿狠狠将我勾招,长久的护持碎了,我一把拉住他道:“别去...不要走.....”

虽是我极力控制着力道,还是把他吓到了,我急道:“我不喝茶,你别走,陪陪我....”

他微颤,不易察觉的挣扎旋即消失,我竟然心头一喜。他,还是他,真好。

侧身对着我并未转身,他道:“大人,您....可要歇息会?”

我一时提不起劲儿去看他,低声道:“你呢?要不要躺会?坐了一夜,去躺躺,可好?”

良久,他才应了一声,我跟在他身后进屋,他没问,也没不允。

挑了灯芯,卧房亮堂许多。他穿的是中衣,可整齐的被褥告诉我他不曾歇息。走到榻边将被褥铺好,退了两步弯腰一礼请我休息。我在榻边坐下,手掌抚过被褥,锦缎柔软丝滑却凉的很。他似乎很犹豫很紧张,因为我看见他藏在拳头里的手指不住地捏来捏去。突然蹲在我脚边,抬手要为我褪鞋袜。登时心口一抽,我竟逼的他要如此委身屈就。

迅疾握住他双肩,道:“别...不要这样。”

不知他是惶恐该如何是好,还是怕我再欺负他,拳头捏的越紧了,蹲着低声道:“大人,那....那我...罪民去打盆热水来。”

莫名一阵烦躁,我没应,将他按在榻上坐好。匆匆打了盆热水来,如同那个雨夜,紧紧拽住他脚腕压在水中,裤脚都溅湿了。

半晌,我才道:“不许熬夜,不许在厅里睡觉。”

评论
热度(26)

© 莲生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