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

娑婆无有清净地,自性清净便是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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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Y兴】箜篌引 第十七章(完结)

将军兴X二月红

 

—— 爱无涯

 

福渊馆传话来说画裱好了,怕磕着就没让他们送,带着狗花去取的,折腾了半个时辰才挂好。狗花嫌我碍事赶我去院子里,看着日头还不落山,急死人了。搬出箜篌擦了好几遍,又调了几次弦。

对着屋里喊道:“狗花,你出来。”

狗花道:“祖宗啊,你又咋了?”

我道:“你听听这音是不是不准了啊?”

狗花道:“你再擦就擦秃噜了,音准着呐,你安生些。”

实在待不住跑去找皇上,皇上去别的殿和大臣议事了,最近皇上很忙没空理我,不过很高兴。也不知狗花做的粉够不够,跑去厨房一看汤还没炖,赶紧回屋找狗花。

“狗花狗花,汤咋还没炖?”

狗花气道:“下了夜才炖,这会炖你要吃啊。”

我应了一声,又在屋里转悠起来。我的天,盆没送过来!

冲出去拽住狗花道:“桃木盆呢?怎么还没送过来啊?”

狗花一巴掌拍掉我胳膊,怒道:“早就送来了,送了俩!!都是按你绘的图样雕的花,这会搁卧房算怎么个事儿?药材一样不差,我看着弄得。粉也做好了,等吃的时候才煮,糖油粑粑明儿吃了早饭就下锅。碗碟餐具洗了三遍,是你要的那套,茶具泥炉一样不少,茶叶备了十几种。帐子和被褥明儿你一起就换,你的衣裳待会就送来。火盆和柏树枝都在门口,油烟墨和松烟墨都备了,宣纸是泾县的,生宣、半熟宣和熟宣都有。还有啥?你还要啥?”

噼里啪啦像放鞭炮,震的我一愣一愣的,揉揉鼻子道:“哦,没啥了,不要啥了。”

狗花道:“去去去去,今儿不想见你!”

这一天一夜感觉比这几年还长,在榻上滚来滚去睡不着。终于挨到了上朝,没等狗花起来我就跑去大殿听消息。大殿里说的啥也没听,倒是听见都在笑。下了朝大臣们都没出宫,去别的殿候着,我赶紧去追皇上。

公公道:“皇上,小公子来了。”

皇上停下等我:“宫里注意些,看看你头发乱糟糟的。”

我道:“狗花没起,我一会回去换衣裳。皇上,他啥时候到?”

皇上道:“入城时会来通报的,你先回去候着。”

洗了几次脸我都记不清,狗花又气又笑,可我知道她也高兴的。衣裳是苏绣红衣,送衣裳的公公说不是皇上赐的。翻出发带一看,和送去南疆的那条一模一样,绣技极好,拽在手里看了半晌,竹叶纹仿似要随风飘起来。登时眼泪哗啦啦啦地淌,狗花说不能哭,哭了不吉利,眼睛肿了就不俊了。我赶紧又去洗了把脸,换好衣裳问狗花好不好看?可狗花一下子哭了,赶紧拿帕子擦脸,说是好看,特别好看。发髻拆了绑,绑了拆,狗花都觉得不好。最后只挑起一缕绑了发带,未束发髻,和那日送他走时一样。狗花不放心,给我拾掇好就去厨房了,叮嘱我别闹,别脏了衣服。箜篌已经拿去宫城上,我又去看了几次。虽然前夜没睡,可一点都不困,也不累,也不饿,午膳喝了碗粥,带了碗粉去见皇上。皇上也没午睡,兴致很好在屋里和大臣们说话。皇上见我时愣了下,旋即又大笑起来。

我道:“皇上快吃,待会粉坨了就不好吃了。”

皇上道:“今儿你得瘦两斤吧。”

我一懵道:“为啥?”

一屋子人突然都笑起来,皇上道:“你都来第八遍了,听说你还去宫城了几次?”

我脸又红了,道:“哦,宫城去了三次。”

皇上道:“别瞎跑,一会找不见你。就在这呆着,待会人就进宫了。”

我道:“真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皇上道:“还有假的?这么多大人在,好好的。”

赶紧收了声,大人们倒是笑的越厉害了,不过那两个不喜欢听我唱戏的人不怎么笑。皇上和人说话时,我拽着公公出去说话,公公细细交代一番,我脑子有点糊住了,好多记不住。公公差了个人提醒我,后来让狗花做了好多好吃的送给公公。终于来人禀告,皇上带着众大臣齐齐去迎。虽然平日里胆子大些,可这场面当真吓人,还有各种仪式礼节。我缩在后边紧张的不得了,生怕出丑又惹祸再捅了篓子。走了一会公公喊我,才忙到前边去。

皇上眉头拧了拧道:“你还怕他?”

接过公公递的帕子边擦汗边道:“不是的,就是...就是人好多....”

皇上大笑,道:“没出息,唱戏台下不也那么多人。”

我道:“那不一样,唱一辈子戏台下也不会一下子来这么大人啊。再说这是国事啊,唱戏不能比的。”

皇上道:“哦,算你有心。得了,待会你先去宫城上待着。”

我急道:“不不不不,待仪礼完了再去。”

皇上道:“嗯,安心些,待会不会弹琴了。”

后来我才慢慢想起他回宫时的情景,只记得看他第一眼,他黑了许多,瘦了许多,长发垂在后背没有以前乌黑发亮。只一眼,顿觉心口抽痛,紧紧拽进拳头,不能哭,哭了不吉利。看着他行礼,奉上兵符....熟悉的声音传来时,我有些茫然,恍惚不知身在何处。陪着我的小公公低低地提醒我,竟然没听见,直到他轻轻拽了拽我才回神。我看他,他刚好转身从副将手上拿折子,手背上的疤痕像只极其可恶的虫子趴着。上了宫城再是不能看他,怕手不稳,弹不好箜篌。这日,只一支清曲久久在皇宫回荡,一直送他到大殿才停下来。

守在殿外静静听他回禀军务,大部分时候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可听着他的声音,就很安心。皇上说三日后宫中摆宴,允他休沐三日。他是第一个出大殿的,待他到身后我都没发觉。一回头,差点没忍住掉下泪来,说不出一个字。他也没说话,抱起我就往回跑,太过用力有些疼,可一点都不想挣开。他双臂颤抖却稳稳抱着我,使尽最大的力气搂着他,心里不停地说:“是你吗?你回来了吗?是你回来了吗?回来了是吗....”

 

在南疆收到他的信时,已知他去了京城。皇上的密信中夹了幅画,是他趴在福渊馆桌子上睡着的模样,密信最后一句是:红已抵京,勿念。我这一生感念圣恩,非高官厚禄,而是皇上对二月红的照拂。待我回京后,皇上本欲为我俩举大婚之礼,但二月红不愿,皇上题字‘梨园’以为宫额。

军中奸细毁粮草,又逢严冬物资匮乏。恪亲王熟知我军战术,三次对战大败而归,至我军不得不退守关内,南疆战事一度胶着,好在援军及时,并未破城。血溅三尺,肠翻皮裂早已司空见惯。可他还在等我啊,紧紧捏着锦囊,生怕一口气不来登时倒下。无数次惊梦都是他绝望痛哭的样子,我怕极了,恐惧如影随形,无时无刻地折磨着我。他的画我还没看,他还要为我斟酒,他作了许多新曲子我还没听,橘树还没给他种......

没掉一滴泪,因为我不会死,一定不会!可看见他的发带那一刻,再是忍不住,哭的像个孩子。御医说了许多他的趣事,我仿似看见他圆嘟嘟的脸颊上酒窝越深了。三年,未如约而归,待我荡平南疆已是多了半年。春季已过,夏季接近尾声。我要赶在橘子成熟时,回到京城。

再见他时的情景我总是有些模糊,时常去看那幅画才能勾勒出清晰的线条。而那幅画,他用了半年才画好,我问他,他说他也觉得有些模糊,且只我研墨他才画,所以才画的慢了许多,画是我亲手所裱,我们一起挂的。

他穿苏绣真真好看,和我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三年半余,从未红衣着身。他没骗我,比原来胖了些,还是有些单薄。第一次觉得宫中礼仪如此冗长而繁杂,他忍得辛苦,拽着的拳头骨节都发白,却死死睁着眼睛一滴泪都没落。可我却没忍住,在他转身去宫城的一霎,眼角泪水滑落。

皇上允我回宫歇息,他一直等在殿外,见我时又懵了。负手身后原是怕他瞧见我手打颤笑话我,可抱着他时还是稳不住,这回他没笑话我。我俩谁都没说话,四目紧紧交缠着,谁都不放开。

心里狂喊:“是你吗?是你吗?是你吗?你是二月红吗?是我的红儿,是我的二爷吗.....”

临近宫门,他突然挣脱我急奔而去,让我等着,又不停地喊狗花。怕他跑太急摔着,我把步子缓了些。狗花扑簌簌地掉眼泪,又急忙擦干,铜盆放在门口燃了柏树枝,好旺的火。

“恭迎大人回宫。”

以前下人们也这样喊话,可这次我却眼眶发热。他拉着我让过火盆,第一次抓的我生疼,指甲快要嵌进我手掌去了,很痛,可我却更大力与他十指相扣。生怕我有闪失,极严肃地叮嘱要一步跨过火盆,一脚踩碎瓦片。

我道:“这不是成婚的礼吗?”

狗花急道:“不是光成婚才过火的,大人快莫要说话了,先过火破煞。”顿了顿继续道:“柏枝燃尽百事顺,破瓦破煞万年康。”

俩人又急又紧张,我再不多言,抬脚过火,将瓦片踩的粉碎。他似不放心,自己又踩了几脚,我一下笑了。

他不睬我,急道:“好了好了,可以进屋了。快去打水,衣裳和鞋子都备好没,还有....”

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狗花说话我都没去听,一把拉他到怀里紧紧抱住:“别管那些,让我抱抱,我好想你。”

他却仿似天要塌了一样,双目圆睁,惊恐又焦急看我道:“不行不行,快快快,先进屋,待会再抱。”

洗手祛尘水不留,得端去宫外泼;取京城四方山泉煮茶,一饮而尽,从里到外洗邪;沐浴洗发泡了四季收的干花,速速烘干头发,不留丝毫塞外风沙;桃木盆配草药泡脚得半个时辰,踏天下不染污泥.....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都不知他是上哪折腾了这些回来,可我由着他,依着他。我知他怕,这些年怕极了,这些事与旁人也许只是个慰藉,而与他,看得比自个儿的命都重。待换了新衣新鞋袜,又被按在榻上躺着,说是落家。抱着脏衣服跑出去,好一会才回来,满脸黑灰,吓我一跳。

我道:“怎么了?”

好似他才是打了胜仗归京的大将军,笑的眼睛眯成两条缝道:“烧衣服,全烧成灰啦,哈哈哈哈。”

我道:“让她们去就成,看你弄得一脸灰。”

他眉毛拧成一团道:“不行不行,万一她们没烧干净咋办?”

待要抱他,他突然惊喊道:“等等,等会,我没洗脸啊,全是那衣服的灰。”

边喊边往出跑,我差点半口气没来,登时倒在榻上缓了半天。终于折腾完回来,鞋子都没脱扑到榻上死死抱着我,许久许久,我才踏实下来,真的回来了,回家了。狗花提前半月就开始备膳,皇上又赐家宴,菜是一个接一个上。皇上也很高兴,吃了不少,说了许多他的糗事,笑的我眼泪直流。皇上说他那会正怕我回不来,他都不知去父亲陵前说什么,又怎么安置二月红。

二月红有些醉了,大拉拉道:“皇上,我说他一定活着回来的。若以后他真死外面了,让人把我一把火烧了找个布袋子一装埋他坟里...”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入秋有些凉意,但不冷,我背着他在院子里一直走一直走,他说了许多,只对这几年的煎熬和思念只字不提。朗月高挂,不久便是中秋了,想着得空去趟湘州,一起去拜祭父母,我们的父母。他一手抓着我前襟,一手拢着嘴巴在我耳边说了两句话,我霎时心雷轰鸣,山石乱崩。背着他狂奔进屋,死死封住他嘴巴,容不得他吐一个字出来,脸颊似血欲滴,闭着眼睛搂住我。

“睁开眼,看着我。”

“干嘛?”

“看这是什么?”

“从哪来的橘子?方才没见你拿啊。”

“回京的路上找的,大不大?方才藏着没给你。”

他瞪我,伸手来抓,我道:“想要?想要就看着我,不许闭眼睛。”

脸颊红的我都怕碰一下当真会滴出血来,看着他吃橘子,真是最高兴的事儿了。看着我胸口的伤疤,他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轻轻的,柔柔的,一点点吻着,好像要把这疤痕舔舐干净一般。我摸摸他的头说没事,他哭的越厉害了。突然翻身把我压在榻上,这一次,我亲手褪去他的衣衫,摩挲着他寸寸肌肤,血脉相连,烈火焚烧,将我们的生命熔铸在一起。

那日的箜篌很好听,是他新作的曲子。他没开口,但我听见他在唱:

初见无邪好年华,月光吟唱橘生香。深巷屋檐下,风车吱呀呀,挽郎驻足桃花下,共染三千白发,世世赏晚霞。戎装打马归家,喜字独恋你眉砂,从此两心生死无话,爱无涯不隔天涯。

山河依旧有烽烟,四方百姓安之又不安。我无惊怕,心口锦囊不染血红,他会在家等我。若是山远路遥,迷途天涯,箜篌会引我归家。

吾乃二月红,出生梨园,长于湘州。风雨未歇,却从未著身。我无惊怕,张郎踏马天涯,带我步尘天下。橘树年年挂果,张郎亲摘,从未错过。

故事尚伊始,风霜还未染白发。只是,我不能与你们再讲趣事了,张郎也不能了。他刚刚下朝,我要亲自去温酒煮茶,他,在等着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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