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

※OOC预警，请注意绕行。

※明确PTSD病情部分的写作方向，先要感谢 @Reichen 的解读。之前只是有这样的理解，但是看了大大的解读后才恍然大悟，至此确定了这个部分怎么写。再要感谢大大不嫌我唠叨，传授相关知识并指导，鞠躬。

——好像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别人该怎样生活，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的生活该怎样，就像释梦的老妇人，不知道如何把梦变为现实。

                               《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保罗·柯艾略

骆闻舟在父母家待了不到三天就待不下去了，也不管能不能照顾自己这个伤患并一只猫，吃了晚饭抱起骆一锅就回家了。下了出租车，他像往常一样和张大爷打了声招呼，一边教训不老实的骆一锅一边往楼道走。在他推开门，打开灯之前，似乎一切都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直到视线从黑暗从脱离看清这个家后，他才承认费渡真的不在。

“费事儿，我回来了，”骆闻舟嘟囔了一句，把猫放下，“骆一锅也回来了。”

骆一锅可是好久没回来了，急需对自己的疆土进行巡防，可这铲屎的已经好几天不对劲了，一锅觉得存在潜在威胁。于是它原地看了一会，判断出铲屎的没有进一步行动，接着放开点胆儿走到铲屎官脚边挠了两爪子。骆闻舟脑子放空地坐在沙发上一点反应没有，锅总解除了危机，浑身一抖，四个爪子一撑就浑身的王者霸气，可刚巡视到餐厅，铲屎的突然诈尸一样站了起来，它那点儿霸气瞬间灰飞烟灭，骆一锅‘腾’的下蹿上了猫爬架，站稳了才颤颤巍巍地‘喵’了一声。

骆闻舟没空理这肥猫又犯了什么毛病，他跟出现场一样，从冰箱到卧室里里外外开始核查，衣服少了哪些，鞋子少了几双，袖扣领带........凡是费渡的东西都给他折腾了一遍，确认了亲妈没骗他。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居然把费渡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记这么全活？这惊人的记忆力把自己给吓了一跳。骆闻舟坐在床边，让自己去接受‘费渡消失了’这个信息，不知坐了多久，莫名其妙地想起猫粮忘带回来了。

他放弃了卧室，一边弓腰塌背地溜达，一边开始碎碎念：“这下好了，真成老大爷了。”

“.........国外到底有没有卖秋衣秋裤的？嘶，这小混蛋，敢去气温低于10°的地方，回来腿给打断。”

“明天我就把红酒全卖了，一分钱都不给你。”

“你再不回来，我就把骆一锅炖了......”

骆一锅正和他狭路相逢，一听这话毛都来不及炸，嗷一嗓子蹿进了刚好开着门的书房。

“反正我买不起进口猫粮，饿死它得了，”骆闻舟跟着溜达进书房，“不带电脑带游戏机，出个屁差，小兔崽子！敢骗我，等你回来看我怎.......”

他的视线倏地落在了书桌上，刚才电脑挡着，没看见鼠标垫压着个纸条。骆闻舟这下腰不疼了腿也利索了，忙抓起纸条，是费渡写的：

我爱的人，他不向星空的那边寻求没落和牺牲的理由，他只向大地献身。※

骆闻舟盯着那纸条看了好久，“费渡还说‘我喜欢你穿警服的样子，很帅’，他拉着我的手说的。”等他回过神才发现脸上湿漉漉的，骆闻舟抹了把脸，把纸条折好塞到了警官证里。

“小王八蛋，又从哪抄的，也不多写俩字，个白眼狼崽子，非把屁股给你打肿了。”骆闻舟怀着这远达的志向，气哼哼地转出来就听见客厅里叮呤咣啷响，“骆一锅 ，你哥都丢了，就知道吃吃吃吃，胖不死你。”

骆一锅才不信自己会死于这种愚蠢的原因，也没空管那丢了好久的哥哥，它舔了舔爪子按在了猫食盆上，提醒这铲屎的赶紧滚去买猫粮。骆闻舟和它对视了几秒，腰肢不展地出了门。

丢到了多伦多的费渡和他弟十分心有灵犀，更加没空去想陷入饥寒交迫中的骆一锅。他正在看自己的治疗计划，是个叫穆尔的老头给他的。穆尔医生偏瘦，发际线很高，白发四六开，有点像伟大的罗素先生，一双眼睛特别有神，性格好但也很严厉。费渡蛮喜欢他的，没有秃瓢，也没有大胡子，不然一起喝咖啡或者再吃个饭什么的，他会担心穆尔医生的胡子要遭殃。

费渡是在离开新加坡半个月后联系了穆尔医生的助理，对方没有回复确切的治疗时间，先把他的病情做了记录。他再次接到助理电话的时候还没到芬兰，询问可否改时间，之后穆尔亲自和他通话，说是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开始治疗，只委婉地提了一个要求，希望费渡不要换医生。

这类疾病的治疗过程不会让人痛苦，即使是无抽搐电休克治疗和经颅核磁这类物理治疗，在相当严格的治疗条件下，也不会对患者造成身体上的伤害，痛苦都来自于患者的心理，还有不可避免的药物副作用。

而且费渡是个例中的个例，哪怕是一般性电痉挛治疗他也没什么不能承受的。但他体质太弱，呼吸系统又受过重伤，骆闻舟好不容易给养好了点，一场抑郁症又让他回到了营养不良的嘎嘣脆。治疗从一开始就非常困难，而且药物和物理治疗并不能彻底治愈心理疾病，这和他站在天幕长廊下，以剖白自己的方式去救何忠义的母亲是有天壤之别的。费渡在这方面本身又是专业的，各种因素都让治疗陷入困境。

而远在燕城的骆闻舟从回到自己家就几乎坐立不安，苦的是骆一锅，铲屎的一天到晚给它找事。这天，骆闻舟拖着半身不遂的身子正准备每日一揍骆一锅就听见“五环之歌”响了，周怀瑾终于回来了，不过来接他的是陆嘉。周怀瑾一落地就直奔公司，给陆嘉打完电话先去开会了。

骆闻舟恢复的不错，底子又好，可耐不过窟窿多，位置还刁钻，陆嘉是个行家，一看他拖泥带水地磨蹭出来，憋着气把人伺候上了车。听说周怀瑾还在开会，骆闻舟也不去什么咖啡店、料理店了，非让陆嘉送他去公司。

陆嘉倒是解除了误会，可那口气就是顺不过来，阴阳怪气地说：“骆大队长的话谁敢不听。”

他这样维护费渡，骆闻舟还是很高兴的，所以不不计较，不过他同样气儿不顺，毕竟这胖子伙同费渡欺上瞒下，他学着陆嘉那口气说：“骆大队长的话，敢不听的没几个，你算一个。”

陆嘉本想呛他一句就算了，没想到这骆半残把男人都弄丢了，也没影响他鬼见愁的本质。陆嘉一时不查着了道，愣住了。

骆闻舟：“老陆，嘿，说说，哪儿气着您老人家。”

陆嘉从后视镜里瞪他一眼，遂觉得自己幼稚，摸了把滚圆的肚子说：“首先，我只是圆润一点，但没老。其次，再让我看见那孙子，直接剁手！”

骆闻舟刚想问哪个孙子，忽然福至心灵地听懂了，随即一个激灵：“你没给费渡说吧？”

陆嘉：“哦，你还担心他知道啊。我没说，那天我没停车直接换道了，看他反应应该是没看见”

骆闻舟听完总觉得不得劲儿，万一看见了呢？费渡要是不想让人察觉什么，玉皇大帝来了也得吃瘪，他自己费了多大劲儿才把那套娃剥了几层，就那也没看个通透。

不至于这么不信任他吧？为这个走的？不像啊，不然不会回爸妈家了吧........骆闻舟顶着一脑门官司到了公司，恨不得从会议室把周怀瑾抢出来。看他那样儿，陆嘉仿佛看见只猴子上蹿下跳，气顺了不说还生出一番诡异的喜悦感，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看够了热闹，把骆闻舟一个人扔那走了。

周怀瑾刚踩了一只脚进来，就听骆闻舟嚷嚷：“忙完了吗?”

周怀瑾：“恢复的怎么样？”

骆闻舟：“没事了，费渡有消息了吗？”

周怀瑾没时间假寒暄，直接切正题：“还没有。我在机场和他聊过，也从我自己的心理医生那里了解了一些，你不要太担心了。”

费渡走后，周怀瑾想了想还是决定给骆闻舟打个电话，只是人联系不上。之后周怀瑾一直忙，更不方便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些，他也是考虑好久才决定和骆闻舟好好聊一下关于费渡的事。

骆闻舟听他说完，只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没事吧？”周怀瑾见他脸色不对，担心他身体，“伤的很重吗？”

“他回公司上班不久你就发现他情况不好，还找了大夫，”骆闻舟似乎没听见他的话，自言自语一样，“......我就把他一个人扔那.......”

“你别这样说，这不能怪你。我也是刚好有些便利的条件，你工作特殊，又忙，费总都理解的。”

骆闻舟猛地抬起头：“费渡和你说什么了？他是不是也看见了？”

周怀瑾自然听懂了这哑谜：“老陆那人一根筋，你别怪他。我问过费总，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骆闻舟直愣愣地看着他，像是等着被判刑的罪人一样。

“他原话是‘他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师兄不是那样的人，他对我很好。’我问他要不要给你带礼物或者带什么话，他说等他回来自己给你说。听明白了吧，你给他点时间。”

骆闻舟：“他真这么说的？”

“我没有必要骗你。对了，我给他名片的时候，他还说了句刚好不用自己找大夫了。”

骆闻舟在费渡的办公室一直坐到了深夜，周怀瑾和陆嘉对费渡那让人不忍直视的过往不清楚，但是从创伤的层面来说，这三个人是具有一定共性的。可费渡和他们都不一样，PTSD的临床症状几乎没有可以和他完全对应的。抑郁症是很多PTSD患者常见的伴随症状，但在得抑郁症之前，费渡的方方面面几乎都和PTSD的临床症状相反。

骆闻舟自己是没有与PTSD患者相似的经历供他参考的，以前查过的资料也只能是流于文字表面，无法像周怀瑾那样把费渡和自己的症状、反应、性格等诸多因素全部罗列出来对比。

这世上从来都不存在所谓的感同身受，有的只是同流合污。

然而此刻，骆闻舟恨不能溶入泥污，卷入暴虐、驯化、禁锢、向死而生.......的洪流中，同费渡一起变成怪物。

他想起费渡那句：我没有创伤。

那时候他以为是费渡不愿向他打开那扇门，原来费渡早把自己条分缕析地剥开，看清了实质；费渡用常人不能及的苛刻逼迫自己生长，不惜一切代价反抗费承宇植入他体内的毒素。他在虐待与较量中赢得了胜利，却在这场惨绝人寰的自我救赎中，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词组为伤痕命名。这么多年来，他该有多迷茫？又是如何在这漫无边际的迷茫中日复一日地煎熬？

“我没有......创伤！”

向死而生的代价太大，他怎么敢有创伤？！

“费渡.........”骆闻舟痛苦地捂住了脸，“我该怎么办？”

※改编自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原句：我爱那一种人，他们不向星空的那边寻求没落和牺牲的理由，他们只向大地献身。